有没有，一点点

又名《大理寺后院二三事》

当时看完四大天王一时激动熬了半夜草草写的文，昨天四大天王上线于是又看了一遍，改了改发出来好了，就当是庆祝吧……

惹沙陀实在是太可爱了，我真的特别喜欢他和狄仁杰之间的氛围，我不管，通天帝国跟神都龙王四大天王是平行世界！逆转一下未来吧老D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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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护城河的冰块逐渐消融，柳树条儿冒出点绿意伴随逐渐暖和的风摆动起来的时候，沙陀忠神神秘秘地抱着一个大木箱从大理寺后门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艰难地要将其搬到自己的房间，看那样子还挺重。周进正好收拾好着装从房里出来，一看就乐了。

“沙陀大人，您起得还真够早的啊，您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做什么亏待自己？叫两个弟兄来帮您抬着呗。”

“去去去，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让你们这些粗枝大叶的人来，我才不放心呢。”

莫名就被安上了“粗枝大叶”这个名头的周进挑了挑眉，看着自己的双手，心说那是，咱这糙老爷们儿还真比不上您那么细致，就连药瓶儿都得按照功能效用高矮胖瘦整齐排列好。

他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就慌了。

“哎哎哎大人您慢点儿，这东西看着挺重的可别砸了自己的脚，到时候在狄大人和水月大人面前我可说不清！”

“……关他们俩什么事儿。”

周进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扶住了木箱好歹是没有整个摔下去，一掂量觉得确实挺重，愈发地好奇了：“大人，这到底是什么？”

沙陀腾出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也难为他在这乍暖还寒的早春节气里累出一层薄汗。他咬着嘴唇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一脸纠结的样子看得周进都不忍心再继续追问，连忙找了个台阶下：“哦对了我等会还有事沙陀大人您看我给您搬到房门口成吗？”

沙陀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周进放下箱子就一溜烟地跑走了，要拐出院子时转头瞧了一眼身后，沙陀正蹲在那个木箱前敲敲打打，带着笑容有点傻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跟狄大人有关吧。周进琢磨着。毕竟他们家沙陀大人专治狄大人。

出院门的时候他遇到了乙安，见对方风风火火一股脑往里头冲的样子，周进连忙拉住了他。

“周进？你干啥拉我？”

“你小声点别那么咋呼，沙陀大人不知道弄来了什么东西正蹲屋门口开心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人胆子小，就你这动静万一吓着他搞坏了那东西到时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乙安立马小心翼翼地止了步子，探头探脑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嗅了嗅，嘚瑟地笑了。

“周进，你知不知道那木箱里是啥？”

周进一翻白眼：“少废话。知道你鼻子灵，你闻出什么了么？”

“酒。”

“酒？”

“没错。”

“……大理寺又不缺好酒，沙陀大人想喝酒随时去取便是了，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哎呀那酒的香味儿很特别，我觉得应该不是咱酒窖里的酒。”

周进更疑惑了。

乙安看着弯下腰努力将木箱推进房门的沙陀忠，拍了拍周进。

“行啦，反正沙陀大人也是个藏不住事的，这坛酒早晚都会出现，就等着吧。”

“你倒是一点都不好奇啊。”

“就沙陀大人那半杯倒的酒量，你还指望他能自己喝完？”乙安嘿嘿笑了一声，“那酒无非是送给狄大人的，只是你也知道沙陀大人脸皮薄得很，贸贸然送出去那肯定不妥，肯定会挑个什么日子拿出来，到时候还不是大家一起沾光。”

周进心说你小子算盘倒是打得哗啦啦直响。他踹了一脚还在兀自嘚瑟的乙安：“好了，走吧，等会儿要是大人出来看到你那表情估计又得脸红好一阵子。”

“说到这个，沙陀大人也真是的，每次遇到狄大人的事就跟个女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害羞，我也没瞧见狄大人有什么魅力啊。”

“……拉倒吧，没见到每次上街姑娘们总是绕着大人转么，难道那些姑娘眼光还比不上你？”周进又一翻白眼，“我倒还觉得沙陀大人和尉迟大人是我们大理寺和金吾卫的门面呢。”

“这我同意。”乙安毫不犹豫地赞同，“……但是沙陀大人喜欢狄大人我就不理解了——何况沙陀大人自己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一点，整天都欲盖弥彰的，看得我都嫌累。”

“别说沙陀大人，我觉得狄大人自己都没意识到沙陀大人喜欢他……”

说到这里两个人齐齐叹了口气，然而还没等这口气完全吐出去，耳边就传来一个幽幽地声音：“沙陀忠喜欢谁？”

乙安条件反射地死死掐住了周进胳膊才没有惨叫出来。他惊悚地转过身，水月正站在他面前，面色阴沉仿佛一个不顺心就能把他撕了。

周进想尖叫……然后在水月那瘆人的注视下又将尖叫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水月大人，您起得也挺早啊。”

“沙陀忠喜欢谁？”

“……没，没有谁。”

“你们刚刚说的是不是狄仁杰？”

周进和乙安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爽快地承认还是斩钉截铁地否认……总觉得不论哪一种选择他们俩的下场都会惨绝人寰。

见他们俩支支吾吾的样子，水月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就在两人都已经在心中草拟好遗书该写什么的时候，水月突然就笑了，拍了拍他俩的肩，赞许地道：“我猜也是狄仁杰，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说完就心情很好地离开了。

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周进和乙安被水月的一通操作搞蒙了，二人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到了水池边洗了把脸。

……大概是在做梦。

 

***

 

傍晚时分，沙陀忠抱着半个冰西瓜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池塘边柳树下纳凉。

下午下了一场雷阵雨，一扫连续几天闷热潮湿的天气，总算是凉快下来，空气里还带着雨后泥土的腥鲜气味。沙陀愣愣地瞧着池塘里随着微凉的晚风摇头晃脑的荷叶，隔一会儿就用勺子挖一勺西瓜送到嘴里，然后再满足地长叹一口气，特别幸福的样子。

狄仁杰从书房里出来打算溜达一会儿，来到后院小池塘边看到的就是这幅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的画面。他轻悄悄的上前，站在离沙陀四五步远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沙陀竟然愣是没发现他，狄仁杰简直服气。

丁迅一手提着一个特别大的篮子走了进来，一瘸一拐的，一进院子瞧见立在树下的自家狄大人就大声招呼大人帮我一把我快拎不动了，狄仁杰应了一声就要走上前，结果下一秒沙陀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蹦了起来，又被池塘边的假山绊了一下，手中的西瓜噗咚一声进了池塘，眼看着人没站稳也要跟着掉下去，狄仁杰赶紧三两步冲上前扯住了对方的衣领往自己怀里拉，两个人齐齐摔到了刚下过雨还有点松软的土地上，好歹是没有磕到碰到。

丁迅：“……”您二位这是干啥呢。

他只是想喊人帮忙没必要搞这么大动静吧。

沙陀茫茫然地趴在狄仁杰身上，眨巴着眼睛，似是摔蒙了。狄仁杰看得好笑，忍不住上手拍了拍他的头。丁迅看着看着，突然就想捂脸，奈何两只手上都还提着篮子，于是只好出声提醒：“大人，沙陀大人，您二位先帮我个忙呗？”之后你们俩爱咋咋地属下绝不打扰。

沙陀盯着狄仁杰的眼睛，后者老神在在地任由他看着，然后欣赏着对方几乎是一瞬间就红透了的脸，连带着耳朵都红了个彻底，煞是好看。

沙陀吸了吸鼻子，意识到他正压着狄仁杰，连忙手忙脚乱地就要起来，手摸索着找到地面刚要用力，结果一下摸到了石头上湿滑的青苔，于是掌下一滑又重新结结实实地撞进了狄仁杰的怀里。

“噗——”丁迅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险些扔了手里的篮子。

他们家沙陀大人实在是……傻到可爱。

狄仁杰也是被沙陀这一出给弄得措手不及，毕竟就算沙陀再瘦弱，但是个头在那里，一个大男人该有的重量都还是有的。他被砸得险些岔气，正想下狠手蹂躏一把对方的头发，就看到怀里的小医官就连脖子都红了，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大概是因为抓到了青苔怕抹到衣服就垂在一边，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彻底不肯再抬起头了。

于是狄仁杰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沙陀？”狄仁杰轻声唤着对方的名字。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紧接着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身体好着呢，你看我每天都锻炼身体。”狄仁杰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被羞愧所淹没的沙陀忠，只能凭着本能道，“沙陀的任务是治病救人，不会武功没关系的。”

沙陀终于抬起头，平日里雪白的面皮还泛着未褪去的红，就像池塘里那些鲜嫩花瓣上还滚动着晶莹露水的粉白的荷花，掐一把就能留下一道痕迹。他眼睛亮亮地道：“老狄你说得对！”

后来狄仁杰每每有事没事逗他家沙陀玩儿搞得对方脸红的时候都会想到那日他看着面前小医官的脸，有那么一阵似是痴傻一般目不转睛，他便想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眼见沙陀终于抬起了头，回过神的狄仁杰抬手抓住了对方揪着他衣领的腕子，然后不自觉的捏了一把，发现可以轻松圈住手腕并且摸到突出的腕骨时皱了皱眉。

“怎么还是这么瘦……”

“什么？”

沙陀没听清狄仁杰说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有狄仁杰的帮助他顺利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已经脏掉的衣服下摆，又有点心虚地瞧着一整个后背都沾上了泥土的狄仁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老狄，对不起啊，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

“没事，我在下午下雨那会儿从外面赶回来的，本来就是湿的。”狄仁杰目光在沙陀的脸上逡巡了会儿，又瞧了瞧池塘里迎风摆动的荷花，默默回味了一会儿刚才沙陀脸红的样子，然后给对方理了理衣领，“好了，别管这个了，看看丁迅带了些什么回来。”

被晾在一边良久的丁迅也终于醒悟过来他不是来看戏的，虽然刚才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确实很多余，但是身为大理寺公务员，日常守则之一便是尽可能给自己刷一波存在感。

“尉迟大人托霍耿将军送来了一些梨和葡萄，说是天后赏赐，快马加鞭从山东那儿运过来的，还新鲜着，放竹篮吊在井里冻上一夜再吃正好解暑。最近天儿热，沙陀大人不是怕热么，尉迟大人就给送过来了。”丁迅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竹篮，“要我说，尉迟大人也是很心细了，他还吩咐说如果沙陀大人喜欢吃的话就告诉他，他会想办法再弄些来。”

沙陀还没来得及说话，狄仁杰就上前看了一眼那些梨和葡萄：“洛阳城里又不是没有这些水果。”

丁迅一耸肩：“嗨，尉迟大人说城里卖的那些不好吃还不新鲜，哪比得上这些。哎呀狄大人，您就别跟我说话了，赶紧帮我拎一下，我从门口一路拎到这里手都快断了。尉迟大人还强调一定要赶紧放井里冻着呢。”

沙陀兴奋的上前，随手将手上的青苔全部抹到了狄仁杰身上，然后兴高采烈地看着篮子：“老芋头果然够朋友，上次我就跟他提了一句，他还真送过来了。”

狄仁杰看着自己衣袖上那个湿乎乎的手印，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看着沙陀吃力地要提篮子结果一个踉跄险些再次摔倒，无奈地上前将他拉开了，和丁迅一人提一个，小心翼翼地按照尉迟的说法将梨和葡萄都吊在了井里。

“好了，赶紧去洗个澡换衣服吧。”狄仁杰捉住站在井边对梨子和葡萄恋恋不舍的沙陀的手腕往浴室那边走，然后朝着丁迅挥了挥手，“丁迅，你盯紧了啊，可千万别让周进他们几个瞧见偷吃。”

丁迅觉着这画面实在是刺眼得很，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

……这可是尉迟大人送的，敢偷吃？想死还是不想活了，借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啊。

 

***

 

临近中秋的时候，狄仁杰收到了来自并州的家书，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尽孝道，于是干脆向天后和皇上告了假，说是家里二老几近一年没有见着自己儿子，实在是想念的紧，一连寄了近十封家书催他回去，然后又给父母寄了封信回去，说是会提前几天回家。

狄仁杰回去的那天是个晴天，秋日的清晨已然有点凉意，淡紫色的雾气正好被刚冒出头的太阳渐渐驱散，朦胧的雾气中就见大理寺当天不当值的人全部堵在后院里，围着自家大人久久不愿散开，十足的恋恋不舍，看得水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飞起一脚把那些家伙通通踹出了后院。

“都是大老爷们恶不恶心，赶紧给我滚出去做事！”

舒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水月大人，难道您舍得狄大人走吗？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啊，等大人回来中秋都过了……”

水月冷漠地将一方帕子糊到了舒缓脸上：“你看老娘是这么娘们唧唧的人么。”

舒缓：“……”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在水月的暴力镇压下大理寺众好歹是磨磨蹭蹭的干活去了，狄仁杰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朝着水月拱了拱手：“本来还打算不惊动他们的……水月姑娘，多谢。”

水月摊手，朝着某个缩在角落里的身影努了努嘴：“谢什么，那些家伙就只是借这个机会偷懒而已。不过我只能帮你赶走他们，他我就没办法了。”

狄仁杰苦笑：“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水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狄仁杰看着日头，他本来是打算趁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时便走的，哪想到刚收拾好东西出了房门就看到那个人缩成一团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就唰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肩上已经被晨雾给濡湿，眼睫毛也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如果不是他心软了一下忍不住安慰那个人同他说了一会话，他也不至于被眼尖的舒缓发现，在见到他身上的包袱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嗷得一嗓子将众人都吵醒了，兵荒马乱地胡乱穿了衣服就要送他。

那架势就跟他被流放边关得有六七年不回来似的，而事实上他只离开半个月。

“我半个月之后就回来啦……”狄仁杰蹲到那个人面前，“沙陀乖，我会带东西给你的。”

沙陀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面前的人：“骗人，你之前明明说这个中秋节会留在这里的，今天还打算偷偷溜走。”

那是因为他没有预料到父母会寄那么多家书过来啊……

狄仁杰又叹了口气，捧着沙陀的脸颊，强迫他与他对视，然后道：“我爹娘催着我回去，再者，我也确实有一年没有看望过他们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回去一趟。”

岂料沙陀听了这话，先是眨巴着眼睛，然后点了点头，再然后就红了眼眶，眼看就要掉下泪来。狄仁杰慌了，险些就要说出“那我不走了你别哭”这句话，沙陀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道：“那我……我知道啦……你回去……好了……替我向……向伯父伯母……伯母问声好……好……”

话音未落，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了下来。

狄仁杰略一思索，大致猜到了沙陀哭的原因。

沙陀自小便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吃尽了无数苦头，看尽了世间冷暖，只有一个师傅带着他。中秋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狄仁杰可以干脆地收拾行李看望父母，但他只能在心里怀念故土和家人，大抵是触景生情，本来就是个心思细腻且一根筋的家伙，泪点又极低，因这些事哭便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狄仁杰抬手仔仔细细地抹对方脸上的泪，指腹下的皮肤温暖且柔软，那些泪却似流不尽似的，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眼角泛红，那双干净的眼睛宛如小狗一般无辜又无助地看着他。

“沙陀，你随我去并州吧。”狄仁杰叹息一声，温柔地道。

话说出口之后狄仁杰心里一动，这话虽然没经过思考，但是说出来却也并无不妥。他并不介意带沙陀一起回家，或者说，他其实很乐意带沙陀回去看望父母，沙陀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温和，善良，笑起来很可爱，他觉得家里二老一定会喜欢他的。

沙陀愣住了，流个不停的眼泪总算是止住，傻傻地看着狄仁杰，似乎没听懂刚刚狄仁杰说的话。

“你随我一起去并州吧，我们一起过中秋节。”狄仁杰重复了一遍，为防止沙陀再傻乎乎地听不懂，他揉了揉对方的脸，将那些泪都拭去了，然后耐心地等待回答。

沙陀沉默了一会儿，软绵绵地道：“你们一家人过中秋节我去干嘛啊……”

“你不是舍不得我走吗？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好了。”

“谁舍不得了……”

“那是谁天还没亮就躲在这里等我出来的？”

“……”

“我爹娘会喜欢你的，说不准还能再捡个便宜儿子。”

“说谁便宜呢，我身价很高的好不好……”

“好好好，沙陀大人最值钱了。舍不得我的话就跟我走吧？”

“……我才没舍不得你！要走赶紧走！”

狄仁杰好笑的看着眼泪还没干就迅速变脸的沙陀：“那我真走啦？”

他站起身，看着仍旧坐在原地的沙陀，等了一会儿，见沙陀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肯再理他，于是夸张地叹了口气，直道这一次出门山高路远，如今这官道也多有劫匪不甚安全，此行不知是否能平安归来，诸如此类的话，唬得沙陀越来越害怕，连忙站起来扯住了他的袖子。

“我跟你一起回去！”

狄仁杰就看着他笑：“终于愿意站起来啦？”

看到那熟悉的笑容沙陀才意识到对方又在逗他玩，转念一想也是，他那点战斗力，拔个剑都能把自己划一道口子，跟着狄仁杰不就是个累赘么，况且就凭狄仁杰的身手和洞察力，对付一些不入流的小贼根本就是绰绰有余，压根用不着他来担心什么。

“你真的是烦死了……”沙陀小声抱怨。

“只是半个月而已，很快的。舒缓韩平他们几个今年都不回去，都留在大理寺，要是觉得无聊就找他们，尉迟和霍耿将军中秋也会过来，你师父和师弟那边早几天我就打过招呼了，虽然不能陪你过中秋，但过两天就会来看你，虽然你师父又骂了我一顿……还有和你同族的水月姑娘也在。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喝酒，也不要整天闷在房间里，但是别傻傻的有什么事就跑出去，出去给人看病的话一定要带上人，别人家说什么都信，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沙陀听得头晕，气呼呼地推了一把狄仁杰：“我知道啦，你赶紧走！”

于是狄仁杰停止了唠叨，顿了一下，又低声道：“沙陀，我没开玩笑。”

沙陀低着头，狄仁杰只能看到对方通红的耳朵和几乎快要冒烟的头顶，忍不住就想这人这么高的个子怎么害羞起来就跟只小动物似的，还是那种缩在墙角没有丝毫攻击力任人捏圆搓扁的小动物，让人更想欺负了好吗。

愈发想欺负人的狄仁杰凑到沙陀跟前，说话的热气都洒在了对方耳朵上，没一会儿就肉眼可见的又红了几分。

“沙陀，明年跟我回家吧。”

沙陀一把推开了狄仁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捂着耳朵，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周围，一个眼神都没给狄仁杰，就这么直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狄仁杰傻眼了，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他一再告诉自己不能逼得太紧，但是依着沙陀一贯温吞迟钝又有点怯懦的性子，若非他主动，两人要坦诚相待只怕是遥遥无期。

好在从沙陀的反应来看倒也不是做无用功就是了……狄仁杰这么安慰自己，背起包袱刚要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他转过头，愣住了。

“沙陀？”

沙陀喘着气递给他一包东西，红着脸嗫嚅了一会儿，然后跺了跺脚，撂下一句话就又回了房间，这次还把门关上了。

“这是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材，很珍贵的，你带给伯父伯母。还有你说的，跟你回家……什么的……明年再说。你……你路上小心。”

狄仁杰捧着药材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神情恍惚地牵着马出了洛阳城。

 

在第三次心不在焉的骑着马一头撞到了盛开着的桂花树时，狄仁杰才终于找回了理智，然后就这么带着一头一脸的桂花，在周围行人莫名其妙宛如看傻子一般的目光下，默默捂住了脸。

……靠，这家伙太可爱了。

 

***

 

年末的时候，洛阳城下了一场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神都一夜之间便被一片厚重的白色所覆盖。第二天沙陀刚推开房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夹杂着雪花的风吹了个正着，灌进了一大口冷到心底的风险些令他喘不上气，哆嗦着嘭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太冷了……沙陀咳嗽着坐回了床边，棉被还带着温度，他很想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但是因为下雪，大理寺前几天就安排了人手轮流到街上帮助洛阳百姓扫雪，今天正好轮到他，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仅仅因为怕冷便缺席。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沙陀又添了一件里衣，好歹是考虑到大理寺的形象问题，遗憾着不能直接裹着被子出门，然后咬牙干脆地打开房门打算接受冬日寒风的洗礼。

结果刚打开房门，他就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给兜头罩住了。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什么东西要吃了他，哇啦哇啦地叫了一会儿，这才发觉一点都不冷。

“沙陀，你冷静些……”

“老狄？”

沙陀一把扯下脑袋上的东西，刺骨的冷风毫不客气地招呼着他的脸，于是又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往站在他身前的狄仁杰面前靠了靠，以期可以抵挡一些风。

狄仁杰见他这副被冻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接过沙陀手里的东西，理了理，抖落开来，他这才发现是一件黑乎乎的斗篷，应是动物皮毛制成的，摸在手里柔软顺滑。

“这是？”

“刚入冬那会儿我拜托了东市的布庄要他们照你的身高做一件斗篷，只是动物皮毛本身就供不应求，拖到前几日才刚做好取回来，正好赶上你今日要出去扫雪，穿着出去吧，别冻着。”

“老狄……”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你要是生病了，你师父能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出去试药。”

“……这个是不是从我的薪水里扣的？”

狄仁杰：“……”

沙陀的脸半掩在斗篷的帽子里，毛茸茸软乎乎，鼻尖红红的，抿着嘴唇特别诚恳地瞧着他，满脸都写着“如果用的我的薪水那麻烦你再退回去。”

本身手头的银子就少……他还打算新年时买些东西呢……

狄仁杰给气笑了：“放心吧，用的我的银子。”

“好咧！”沙陀放下了心，开开心心地系好了胸前的结，“老狄你真好。哎对了，你今天要不要去扫雪？”

“不去了，昨天刚答应要去张大人府上，怕是要下午才能回来。”

“张大人？哪个张大人？”

“就是上个案子的苦主。”

“……那位女儿不肯嫁人离奇失踪于是寻求我们帮助的张大人？”

“不错。”

沙陀想起那位因不满爹娘乱点鸳鸯谱从而一手策划了一系列失踪案件最终导致亲事不了了之的张小姐，心情有点复杂。那位张小姐很明显对拆穿她计谋的狄仁杰青睐有加，然而不知道是真没注意到还是装傻——沙陀猜大概是后者，毕竟狄仁杰那么聪明——对张小姐总是客客气气，一派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样子。张大人似乎也对狄仁杰很满意，于是就顺着自家女儿的意思一再对大理寺及狄仁杰示好，三天两头请他去赏花弄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估计也一样，说不好哪天狄仁杰就对那位国色天香的张小姐动心了……

沙陀想着想着就垮下了脸，不开心地将狄仁杰推到了一边：“我去扫雪了。”

“啊……一声谢谢都没有啊，沙陀你也太狠心了吧……”

“谢谢。”沙陀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行了吧？”

狄仁杰无奈，抬手给沙陀理了理帽子。

“今天舒缓也当值，你跟着他，扫雪时小心些，别滑倒摔伤了，冬天伤筋动骨不是闹着玩的，千万要小心。”

沙陀眼睛上沾了一些雪花，他眨巴眨巴眼睛，雪花融化成一点水滴，浸湿了他的睫毛，凉凉的，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身上的斗篷，捂得身子暖暖和和。

于是他难受到想哭，连忙扭过头，不敢再看狄仁杰。

狄仁杰这么优秀，有姑娘喜欢他是正常的，往后还会娶妻生子，才没有他沙陀忠什么事呢……初初见面时狄仁杰就揭穿了他懦弱胆怯的性子，直白的告诉他他只会单相思，这下好了，就算狄仁杰平日里待他好到没话说，也有不少人笑话他往后就跟着狄仁杰过日子就好了不要祸害别家姑娘，但这终究只是玩笑话，他才不敢当真呢，而且狄仁杰只是待他好，又没有明说……他喜欢狄仁杰，只是单方面的。

前几个月的中秋那天，尉迟真金酒喝多了调侃他就跟姑娘家似的没胆子，喜欢狄仁杰就明说好了，畏首畏尾的干嘛呢，又不是话本里的故事，非得搞得惨兮兮的。沙陀回嘴道我俩都是男的好么，你想想要是哪一天霍耿将军对你说喜欢你你怎么办。尉迟沉默了一会儿，正好霍耿抱着坛酒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尉迟夺过了酒坛，紧接着又被一脚踹了出去，看得沙陀目瞪口呆。

“老芋头，你反应也没必要这么大吧？我只是随口一说，霍耿将军是无辜的……”

“啊我一想到你说的情况我就忍不住……沙陀，狄仁杰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你不懂……”

尉迟一翻白眼，行吧，他还懒得懂沙陀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你呀，什么时候能胆子大一些，就好了。”

想到这里沙陀扯了扯嘴角，尉迟说得对，他就是没胆子，顾虑太多。

他转身离开了院子，留下狄仁杰一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路上的积雪已经约有一指深，扫起来也有点艰难。舒缓和韩平按照自家大人的吩咐紧紧跟在沙陀身后，就怕他们家沙陀大人一个不小心摔了，同时在心里疯狂地吐槽他妈的到底是谁安排沙陀大人也要来扫雪的，这不是折腾人么，这种粗活哪适合他啊，看看看看，那手都给冻得通红通红的，那还怎么抓药，啊！？这本来大理寺一群糙老爷们儿就看得人烦得不行，尉迟大人又离开了大理寺，就只剩下沙陀大人撑个门面……要冻坏了，不仅唯一的门面没了，看得人也怪心疼的好不好！到底哪个缺心眼儿的给安排的！？

缺心眼儿的周进一连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往火盆前又靠了靠，心想不知道沙陀大人怎么样了，不过有狄大人跟着，想来也算是给自家狄大人创造了一个讨好心上人的机会呢。

而此时的狄仁杰正坐在张大人家的前厅里喝着茶，面前是张小姐的含情凝睇，巧笑倩兮，心思却早就飞到了沙陀身上。

 

张大人的府邸应该是就是前面巷子然后右转第二户。

沙陀凭着不甚清晰的记忆找到了张家府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头疼得厉害。舒缓和韩平不解地看着虽然扫得有点艰难但是一直很卖力的沙陀大人，面面相觑。

他们家沙陀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

“大人，您是累了吗？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舒缓说着就要上前接过笤帚，沙陀摇头，然后笑了一下，说没什么，继续扫雪吧。

韩平直觉不太对劲，他知道沙陀大人生得要比大街上的女孩子们还要白上几分，但是眼下这片白却染上了不太正常的红色，走路的步子也有些打飘，手指通红。他碰了碰握着笤帚的手指，触手一片冰凉。

扫雪是个体力活，正常情况应该是和他一样，会越来越暖和，就算没有累得出汗，也不该脸上通红，手指却冰凉如雪般，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沙陀大人给冻病了。

舒缓迅速得出这个结论，连忙劈手夺过笤帚，正打算带人回去，韩平拦住了他。

“这里正好是张大人的住处，上次咱们给他破了次案子他还欠咱一个人情，把大人先送进去休息吧。”韩平说着上了台阶开始敲门，“大人在发抖，就这么回大理寺保不准病情更严重，先安顿下来再说。”

舒缓点了点头，拍了拍沙陀的脸颊：“大人，您生病了，咱找个地儿先让您休息下。”

“嗯？我没有病……这是哪儿来着？”

“张大人家。”

他扶着脚步虚软沙陀打算走上台阶，哪料一直乖乖的沙陀突然开始挣扎，还一直在嘟囔着“不要”“我才不要进去”“狄仁杰”这些字眼，脚下直打滑，难对付得很，舒缓简直头疼，突然就开始敬佩起自家狄大人。

还是狄大人有办法……

他无奈地搀扶着烧红了脸如小孩子般不讲理的沙陀，有点崩溃的让韩平赶紧敲门。

过了一会儿，张府的门开了，随着张家的下人一起出现的，是一身蓝衣面带难色的狄仁杰。

“大人！？”韩平震惊，随即想到生病的沙陀大人才是要紧事，急忙让了让身子，“正好，沙陀大人扫雪时估计被风吹到了着了凉，这会儿正发热，您跟张大人说一声，让沙陀大人先躺下来吧。”

狄仁杰一愣，目光转到了舒缓以及正在闹别扭不肯迈步的沙陀身上，瞬间变了脸色。

“他怎么没穿我给他的斗篷？”

“我劝大人穿上，但是大人不肯，说我们都没有穿斗篷，洛阳城百姓更没有穿，都是人，凭什么就他一人金贵些非要穿这个……我们说不过他……”

“他脑子一根筋，你们也跟着犯傻么！”狄仁杰气得胡子都差点翘起来，“之前他受的伤刚好了没多久，哪能跟你们比！平时都在吹嘘能徒手打死一头牛，怎么还斗不过一个大夫！？”

“……”舒缓一阵委屈，心说还不是因为这个大夫有您给撑腰么。

韩平自觉理亏，也觉得当时就应该态度再强硬一些，遂叹了口气：“大人，先安顿好沙陀大人吧，之后您怎么骂我们都行。”

狄仁杰皱着眉从舒缓手里接过还在犯迷糊的沙陀，一摸脑门热得烫手，双手仍旧是冰凉，连忙不顾对方的反抗一把将他扛了起来。

“韩平，你回大理寺将斗篷取过来，舒缓，你去抓一些药送到张府厨房煎好赶紧送过来。”

狄仁杰轻声安抚着说着胡话的沙陀，听到门口骚动的张大人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一看也慌了，连忙让下人收拾了一个房间。张小姐站在一边，看着狄仁杰细心地照料着人，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跟之前在她面前一副客客气气却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顿时有点委屈。

她端来一盆水，将布浸湿了递给了狄仁杰，狄仁杰一愣，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替沙陀将额头的汗擦了，掩好被角并放下了帘子，然后示意张小姐走到了一边。

“是因为他吗？”

狄仁杰点了点头。

张小姐叹了口气：“先前你们查案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点……狄大人，他知道吗？”

“应有所察觉。”狄仁杰语带无奈，“但是他一向迟钝，如果我不主动的话，他永远不会开口明说的。”

“如果我让我父亲向皇上请求赐婚呢？”

狄仁杰笑了笑，没回答，转而看了一眼身后的床榻，然后坦然地看着张小姐。

“……罢了，狄大人既无意，小女子也不必再苦苦相缠惹人生厌。”

“狄仁杰谢过小姐美意。”

狄仁杰将眼带泪光的张小姐送出了房门，然后坐到了床边，定定地看着仍旧烧红了一张脸，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且神志清醒的沙陀。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呢。”

“……我才不笨呢。”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都说你，你烦死啦！”

软绵绵的带着鼻音的语调宛如掺了蜂蜜，甜丝丝的，听得人心痒痒。狄仁杰笑了起来，知道再说下去沙陀估计又要害羞不肯理他了，于是抬手将他额头的湿布取了下来，然后伏下了身，凑到了沙陀面前，堪堪一指的距离，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沙陀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闷闷地咕哝一声鸵鸟似的拉紧了被子紧紧闭上了眼，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试图催眠自己晕过去。狄仁杰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紧闭着的眼皮动了动，微颤着睫毛，咬着下唇，潮红的脸上写着“害怕”两个字，小动物一般蜷缩着，忍不住感叹沙陀实在是太不禁逗了……

不过很可爱。狄仁杰想着。然后在对方发烫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

 

“都说这春雨贵如油，但是今年这雨也太不值钱了吧，这都断断续续下了小半月了，有完没完啊！？”

“哎呀老芋头你就别抱怨了，这才坐下来多久，我就光听你在那儿抱怨了。”

尉迟真金坐在凉亭里看着下得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的雨，不耐烦地皱着眉。不过也不怪他这么急躁，这雨下了近半月，时大时小，给金吾卫日常巡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又因春天气温不稳定且潮湿，不少人都着了凉，上街巡查都是一大片咳嗽声。尉迟听得烦的不行，然而就连霍耿也一直在他耳边不停咳嗽，彻底气到没脾气的尉迟干脆直接告了假一大早就躲到了大理寺。

“沙陀，你有没有办法能把那些蠢蛋都给治好？”

沙陀无奈：“这是风寒，注意保暖和饮食过几日自然就好了，吃不吃药都一样的。”

尉迟郁闷地撑着下巴看沙陀温酒，随手取了块胡饼送进嘴里。

“为什么我就没事呢？”

沙陀张了张嘴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句“笨蛋是不会生病的”咽了回去，然后将一碗酒往尉迟面前推了推。

“生病很难受的，干嘛要生病啊。你刚淋了雨，快点把酒喝了暖和一下。”

“好吧……老狄呢？怎么没见着他，他不会也中招了吧？”

“这倒没有，昨晚上临睡前他还好好的。”沙陀也有点疑惑，“这也不早了，怎么没见他出来？”

尉迟笑了起来，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抄起一旁的剑站起身：“走，咱找他去！”

“找谁？”

沙陀一愣，转头就看到狄仁杰只穿着一件里衣朝他俩走过来，披头散发的，怕是刚睡醒，连伞都没打，头发上已经蒙了一层水雾，肩上的布料也被打湿了。他连忙撑开伞朝狄仁杰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在念叨老狄你今天怎么了睡觉时撞到墙把脑子撞坏了么。

狄仁杰停住了脚步，看着沙陀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几步下了台阶朝他跑过来，阴暗的天空与朦胧的雨雾映得种满绿植的庭院都宛如蒙上一层轻纱，只有那抹鲜活的红色由远及近，那人白净的面庞上满是嗔怪与焦急。就像一只生机勃勃的小鹿。狄仁杰想着，然后伸手扶住了因路面湿滑跑得跌跌撞撞的沙陀。

“你干嘛不穿好衣服还不打伞就跑出来？都跟你说了最近染上风寒的人多了……你也没有洗漱吧？”说着沙陀将伞塞进了狄仁杰手里就要解开自己的外套，又被狄仁杰给制止了，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狄仁杰揽进了怀里。

红色的油纸伞伞柄朝上轻轻地落到了地上，很快就被细雨给打湿了。沙陀愣愣的瞧着伞面的雨水凝结成一大滴，然后不堪重负的颤了颤，咕噜噜往中央滚去，很快伞中央就积起了一小捧水，红色的伞面的映照下，那水也是粼粼的红色。

沙陀觉得自己的脸大概也跟这伞一样红了。

“……老狄你真的撞到头了？你怎么啦？”他瓮声瓮气道，推了推狄仁杰，没推动，只好任由对方抱着，“这还在下雨呢……你至少让我把伞捡起来嘛……”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鼻翼间都是熟悉的属于药材的有点苦又带点暗香的味道，干干净净的，温和善良。是他的沙陀。

不是梦里那个苦涩到宛如浸泡在毒液里，又埋藏着深深的恨意的沙陀。

不远处坐在亭子里的尉迟闲闲的给自己又倒了碗酒，慢条斯理地喝了，然后看着傻乎乎地站在雨中淋雨的二人，眼见那两人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提高音量道：“哎呀呀，这酒如此香醇诱人，竟无人与我对饮，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狄仁杰一顿，松开了怀里的人，就见对方不出意料地又红了一张脸，大概是意识到有人在一边看着，沙陀狠狠地瞪着他，只可惜脸颊通红，眼里还带着些羞窘的水汽，生生削去了大半的威力。

狄仁杰麻利地捡起一边的伞甩干净了雨水，撑开来牵着沙陀往亭子走去。

尉迟给这两人分别倒了酒，然后微笑着看着沙陀闷不做声地坐在一边，然后又微笑着看着气定神闲喝酒的狄仁杰。

“尉迟，你吃错药了？”

尉迟也没生气，仍旧保持着微笑，那微笑很和善，和善到有点惊悚。

“说吧老狄，你又把沙陀怎么了？”

狄仁杰也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关你屁事。”

尉迟继续微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把沙陀弄到金吾卫去。”

“呵呵，你敢。”

“呵呵，天底下还没有我尉迟真金不敢做的事。”

“哦？那你去反武后给我看看？”

尉迟：“……”

狄仁杰看着脸颊微微抽搐的尉迟，心情很好地喝了一口酒。

沉吟一会儿，尉迟开口：“沙陀，你等会和我一起去金吾卫。”

狄仁杰噗地喷出一口酒。

一直坐在一边降低存在感的沙陀：“啊？为什么啊？”

“我这才想起来霍耿不止感染了风寒，好像还得了肺炎，为防止病情更严重，还得麻烦你去照看几天。”

“肺炎？那是挺严重的啊，传染开来的话更糟糕……”沙陀说着站起身，“那我去药庐收拾一下，老芋头你等我一会儿。”

狄仁杰：“……”

他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赶紧一把攥住沙陀的手腕：“等等，尉迟，这就没意思了。”

深感眼下这种情况跟街头小儿斗气没啥区别，特别丢份，况且狄仁杰似乎率先示了弱，于是尉迟大方地一挥手：“沙陀你不用去金吾卫了，霍耿他病又好了。”

沙陀：“…………？？？”老芋头你有病吧？

狄仁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沙陀，这酒哪儿来的？”

沙陀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兴高采烈地道：“老狄，这酒好喝吧？去年开春那会儿我在我师傅那儿喝到的，觉得特别好喝，就跟他老人家讨了几坛带回了大理寺，本来是打算早些给你们的，但是他说这酒放一年等到春天时最好喝啦，所以我就一直藏在我房间里，今天正好老芋头过来，我就拿出来了。”

尉迟执着酒杯点了点头：“王太医果然是高人——这酒名叫什么？”

“师傅说没有名字随便你们叫什么……”

“确是王太医一贯的风格。”狄仁杰道，这时一股风裹着冷雨掠过了亭子，凉意瞬间传遍全身，他一哆嗦，当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沙陀急了：“早就跟你说注意不要着凉了，老狄你存心的是不是！”

狄仁杰摊手无辜的表示这个真没有。

沙陀瞪了他一眼，撑开伞：“回屋里去把衣服穿好，我去厨房做碗姜汤给你祛寒。”

狄仁杰摸了摸鼻子，顺从地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埋着头肩膀微颤的尉迟。

“这叫尊重。”

“嗯嗯，尊重尊重。”

“……那你笑什么？”

“多心了不是。”

“你心里想什么真当我不知道么。”

“不敢，不敢，狄大人英明神武，您慢走，慢走。”

沙陀：“……你们俩有完没完。老芋头，这酒还有几坛，你等会儿分给水月丁迅他们，正好暖和暖和身子。”

尉迟挥了挥手：“不送。”

雨仍旧绵绵地下着，尉迟朝循着酒香味找过来的水月和丁迅招手，然后指了指着身边的酒坛。

细雨如丝，清风拂面，他还是挺乐意偶尔就这么喝着酒看着雨赏着花然后随意挥霍一天时间的。

 

***

 

“沙陀，我做了一个梦。”

“你梦到什么了？”

“……算了，没什么。”

“什么呀……”

沙陀将姜汤递给狄仁杰，盯着他将其喝完，然后摸出一颗蜜饯送到他嘴里。

“梦呢，都是假的，都是你根据现实然后添油加醋地想象出来的，就不要当真了。”沙陀梳理着狄仁杰的头发，一边梳一边碎碎念，“你做了噩梦了吗？是不是梦到自己掉下河了？还是被大狗追着跑？”

狄仁杰好笑地看着镜子里的沙陀：“你是在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

“……”沙陀手下一顿，然后扯了一把手里的头发，听到对方痛呼一声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然是说你。”

“沙陀，若是我辞官，你还会跟着我吗？”

“辞官？”沙陀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我还不知道？你如果会辞官的话那我都能跟我师父断绝师徒关系了。”

“这话别乱说……我是说如果呢？”

“老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你放心啦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哪怕你现在告诉我你已经被武后扔到随便哪个鬼地方去我也会收拾东西跟你一起走的。”

狄仁杰笑了：“你这叫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狄仁杰我很认真的跟你说话的！”

“好好，我的错，对不起。”

“你这语气……怎么感觉怪怪的呢……”沙陀停住手思索了一会儿，未果，于是决定不再去想，“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呢，该不会真的梦到被狗追了吧？”

“也没什么，就是梦到你我分道扬镳而已，你也说了梦做不得真。”狄仁杰瞧见镜子里沙陀瞬间变白的脸色赶紧补充，“你别在意，我娘也说了梦跟现实都是相反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沙陀难过道：“但是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

他一直觉得遇到狄仁杰之后他的人生才算是真正开始——并不是说他跟着王溥的那段日子就不开心，事实上他的师父虽然脾气实在是古怪了点，待他却是真的很好。前些年他到大理寺任职一直得不到重用郁郁寡欢，每每回去探望王溥他都是强打起精神跟他师父讲些趣事，其实凭着王溥的人脉他大可以谋个厉害的差事，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跟自己师父提及半个字。王溥看着自家便宜徒弟的耿直憨厚脸每每都憋着一口气却又毫无办法，最终也只能狠狠蹂躏徒弟那张很好看却令他莫名窝火的脸蛋。

认识狄仁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可以做那么多事，帮那么多人忙，他每天都很充实，自己学到的知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狄仁杰待他实在是太好，好到令他不知该怎么报答，唯有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会跟着这个人，帮着这个人。洛阳城表面繁华安定，内里却风起云涌，就算他在政治上的敏感度远不如狄仁杰与尉迟真金，也能感受到眼前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往后定会有诸多波澜，但是……但是他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会赌咒纵使自己粉身碎骨，也定要护住狄仁杰。

可是狄仁杰说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俩分道扬镳。沙陀很难过，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梦。

但终究是个不祥之梦。

“狄仁杰，我为什么会离开你呢？”沙陀放下梳子，坐到狄仁杰身侧，垂下眼睛低声问，“在你的梦里，我俩后来有见面吗？”

“……”狄仁杰想摸一摸对方的头发，又收回了手，“沙陀，为什么你会这么笃定是你离开我而不是我离开你呢？”

“啊？我……我也不知道……那你会离开我吗？”沙陀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他，漂亮的下垂眼里含着些水光，明显是伤心了，看得他心里一颤。

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这么相信他。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坚定的“不会！”，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梦到他和沙陀都被打入大牢，梦到尉迟真金和水月先后身死，梦到沙陀受尽折磨失去了一条手臂，梦到傻乎乎又善良的小医官不敢痛叫出声只能躲在角落里流着眼泪祈求他来救他，梦到沙陀听到了他已经死掉的消息，于是天真善良的医官彻底失去希望渐渐变成一个心机深沉的阴谋家，那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变得沧桑阴鸷，藏了许多事。然后等两人阴差阳错再次相见时，早已物是人非。

他梦到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洛阳下了一场暴雨，雨柱倾泻而下，仿佛要将天地间的罪恶彻底冲洗干净般。太医王溥远远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然后撑着一把红伞离开了。那把伞似是有了些年头，伞骨断了一根，伞面也被划了几道口子，根本遮挡不住那风雨，可是王溥也不在乎。印象里总是疯疯癫癫的王太医老了许多，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说是王太医辞了官出去云游四方了，于是往后的那么多年里，狄仁杰身边再也没有了故人。

在梦的结尾，他站在一片黑暗里，平静地朝着某个人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然后黯然道故事本不该如此结局。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都是他自己。

就仿佛那个年老的他在告诫尚且年轻的他。

所以在被梦惊醒后他竟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记得穿上鞋，连外衣都没取就直接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要去找沙陀，在看到细雨迷蒙中撑着红伞朝他小跑过来低声责骂的小医官后，下意识地就把人死死扣在怀里，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仿佛脱离噩梦重回人间。

可是这些怎么能跟眼前的沙陀说呢，说了的话他一定又会哭的，哪怕只是一个梦。

狄仁杰沉吟良久，如果这个梦就是他们的未来的话，那么他会用尽一切办法，颠覆这个未来——至少，他会保护好沙陀。

他下定了决心，然后低下头凑到沙陀跟前，与他额头相抵。

“沙陀，我不会离开你的。”他握住沙陀的手，“沙陀，你听我说，在梦里我不得不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待了许多年，后来有一天出了大案子武后又想起我来了，就把我叫了回来。”

“那我呢？”

“你吗？你答应了我要照顾我爹娘啊，所以我在收到消息之后先去了一趟并州然后才和你一起回了洛阳。”

沙陀：“……”

他愤愤地甩掉了狄仁杰的手，鼓着脸颊将脑袋转到了一边。狄仁杰看得好笑，戳了戳他的脸，结果险些被沙陀一口叼住手指。

狄仁杰委屈道：“是谁先前答应我今年中秋随我去并州见我爹娘的？”

沙陀气鼓鼓地：“老狄你要不要脸，凭啥你自个儿跑到外边去逍遥了就把我给扔了？你答应我不会离开我的，你都把我丢下了这还叫什么不会离开我！？”

哎呀，小医官的智商可真是近朱者赤，最近越来越不好糊弄了。狄仁杰叹气。然后捏了捏对方那鼓起的脸颊：“都说了这是梦啦，梦跟现实是相反的。”

“哦……有道理。“沙陀眨巴着眼睛，迟疑地点了点头。

前言撤回，大概是整天跟丁迅他们几个混在一起两相抵消，小医官还是很好糊弄的。狄仁杰愉悦地得出结论。

狄仁杰重新握住了沙陀的手，跟他贴得极近，看着沙陀的脸渐渐染上一抹红。

“中秋还随我回去吗？”

“……嗯。”

“其实我去年回家时我就跟爹娘说过啦，那些药材都是未来的媳妇儿送的。”

“啊？那你……你爹娘有没有骂你？他们是不是有骂我？我我是男的……”

“没有，他们说沙陀这孩子特别孝顺，这还白捡了一个儿子呢。”

“可是……可是老人家肯定是想抱孙子的啊……我又不能……不能……老狄你烦死了不要笑啦！我很认真的！”

“家中自有兄长，老狄家的香火不会断的这你不用担心……”狄仁杰忍着笑，“早在我踏入仕途后便跟他们说了，官场如战场，势必不会如二老所愿一生顺遂。”

“那这么说……”

“沙陀，你只需要相信我便可以了。”

“……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我很没用。”

“不会的。”狄仁杰轻声道，“你看，若是没了你，王太医的脾气还会变得更加古怪，尉迟又要天天把大理寺捅个窟窿还没人敢跟他斗嘴，水月姑娘会一个同乡人都没有，而大理寺卿狄仁杰没了他的定心丸，没了他想要保护一辈子的人，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看着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沙陀，补充道：“更重要的是，洛阳会少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沙陀，你的医术是最宝贵的，治病救人，这不就是你学医的目的吗。”

这个傻瓜又要哭了。狄仁杰无奈的想。但是没关系，本来就是个爱哭鬼，高兴了要哭，受了委屈要哭，疼了也要哭，这才是沙陀忠。

狄仁杰捧起沙陀的脸抹掉了那些眼泪，紧接着便是一个轻柔的亲吻落在对方那咬出齿印的红润嘴唇上。

然后这个吻被温顺妥帖地接住了。

 

***

 

尉迟真金一边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边用另一只手捂住怀里的孩子的眼睛，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道：“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

继续个屁！

狄仁杰简直要用亢龙锏跟尉迟打一架，虽然早在听到屋顶的动静之后他就迅速捡起一边的衣服盖到了一脸茫茫然的沙陀身上，但是任谁在做那档子事儿气氛正好快要进入正题时房间的屋顶轰地塌了紧接着掉下一大一小两个活人的时候都会吓软好吗！？

……如果今后他不能人事，绝对要跟尉迟打架，绝对！

沙陀似乎是被吓蒙了，攥着被子坐在榻上，呆愣愣的看着狄仁杰和尉迟。

尉迟虽然貌似捂着眼睛，然而两指中间微微开了条缝，屋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当即咳嗽了一声：“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狄仁杰嗤了一声：“得了，装什么假正经，手放下来吧，真当我傻啊。”

于是尉迟干脆地将手放了下来：“老狄啊，你还真他妈是个禽兽，这还大白天呢！”

“少废话，你到底要干嘛！”

“这个！”尉迟说着抬起手，手里是一个被捂住眼睛的小娃娃，三四岁的样子，却是罕见的一头白发，“这怎么办？”

“……你再不撒手这孩子要被你给捂死了。”狄仁杰看着尉迟慌忙松开手，惊讶地发现这小孩儿眼睛是红色的，“这孩子哪儿来的？”

“乙安和周进在大理寺门口发现的。估计是因为这小孩相貌奇特被家里人给丢弃了。”

“老芋头你是不是傻这话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沙陀披上衣服走了过来，蹲在小孩儿面前仔细看了看，“白化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日常稍微注意些就好了，你看，这孩子长得明明很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冷漠地看着他，对眼前这几个大人的对话毫无反应：“裴东来。”

狄仁杰心里一动。他还记得梦里那个一头白发宛如豹子一般的年轻人。

“你家人呢？”沙陀继续问。

“都死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狄仁杰便也蹲下了身：“你……要留在大理寺吗？”

小孩儿仔细打量着他，仿佛在评估着什么，末了很干脆地应道：“好。”

这个眼神，果然是梦里的那个年轻人。

沙陀很高兴，朝着小孩儿伸出手：“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空气一下子僵住了，似乎是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好意，小孩儿瞪着沙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觉得眼前的年轻男人笑得傻乎乎的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比旁边两个人好多了，于是终是握住了那只手：“……嗯。”

尉迟哎了一声：“这小屁孩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狄仁杰没好气地哼道：“你不也是？打搅了别人的好事还一点自觉都没有。”

尉迟挖了挖耳朵，当做没听到。

听到狄大人房里动静的舒缓等人赶过来入眼便是自家沙陀大人跟一个白兮兮的小娃娃说说笑笑，尉迟大人和狄大人剑拔弩张，屋顶还有个大洞，细细的雨滴飘了进来。

舒缓：“……”

水月从屋顶的洞跳了下来，看着这一群男人，莫名其妙。

“怎么这么多人？唉，狄仁杰你还没把沙陀忠给睡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拜托争点气好吗，我都跟另外几个妹子开了赌局押你今天能成功，你都让我输了几十两银子了，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

拜托你先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

狄仁杰生无可恋地看着沙陀，后者愣了一下，然后在周围一群人先是懵逼然后恍然大悟进而略显猥琐的注目礼下，红着脸抱着裴东来落荒而逃。

狄仁杰觉得自己还是先把屋顶的洞给补上吧。

尉迟拍了拍脸色发青的狄仁杰：“老狄，来日方长。”

然后迅速从屋顶的洞窜出去了，顺便还扩大了一下洞的范围。眼见尉迟都溜了，其余人便鸡汁……不，机智地一哄而散。

日子过得真艰难啊。狄仁杰惆怅地看着头顶的洞。

然后决定去找沙陀。

 

“大人真不修这个洞啊？”

“笨蛋，沙陀大人的屋子又没坏。”

“……”

“原来如此！”

 

 

End.

 

然后故事就按照历史上的狄大人生平发展吧，搞啥神神鬼鬼的。要我说，虽然老狄这一辈子官场生涯起起伏伏晚年还被按了个谋反的罪名，但是老狄机智啊，认个罪又没啥，逮着机会就向武则天伸冤，大不了被罢个官，又不是没被罢过。而且果然武则天并没有听信谗言，只是又叒叕把老狄给贬谪做了县令（。所以嘛，既然老狄跟沙陀挑明了感情，那还有啥好担忧的，从身体到心灵都深♂入♂交♂流过了，保住一个人不在话下的，贬谪算个毛，人在自己身边就好啦！

我深信老狄是个你让我摔个跟头我就让你从此趴着走的人设（。

话说这一部武后好OOC啊（……）

徐老怪请继续狄仁杰系列！最后用力抱住我们狗子亲一口就跑——狗子身体养好了快点进组啊！不要吃鸡了你看你号都被封辣（。

zzbzq地嗑一口廷新，那一期快乐大本营实在是太他妈好嗑了，游艇真苏，男友力max，狗子那一期实在是好看，一头卷毛气质出挑，太甜了，是天使。啊好嗑。